就在这短暂的瞬间,他想起了:他不知曾有过几千次,也是这样地把装满货样的皮包放在陌生人的门前,在离开时,毕恭毕敬地向主顾低头弯腰地致意,希望今后能多加关照。如今,这儿他再没有事可做,他不必注意礼貌了。他重新提起皮包,没说一句话,没看一眼,把这扇门,这扇将他的现在与过去的生活隔开的门关上了。
母女二人对刚才所发生的事,感到迷惑不解,但老人这次令人诧异的率直和果断的出走倒使她俩极为不安。她们马上给南德家中的老人去信。信中不厌其烦地反复解释,猜测是发生了什么误会,极其温柔又十分关切地询问老人旅途是否平安;随后她们突然恭顺地表示,她们准备随时离开这里。他没有复信,于是她们信写得更为紧迫,她们还打电报。可是,消息依旧杳然,只是从邮局收到公司的一笔汇款,信中简要地提及上面盖有公司印鉴的汇款单,除此以外,连一个亲笔字和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
这样一种无从捉摸和令人不安的事态加速了她们的归期。尽管她们已电告抵达日期,但是没有一个人来车站迎接,家中的一切都使她们感到意外。仆人说,老人看完了电报,往桌子上一丢,没做任何吩咐就出去了。晚间,当她们坐下等候就餐时,终于听到门的转动声,她们急忙起身,迎上去。而老人却惊愕地望着她们发呆。——看来,他早已把电报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他没有任何特殊感情的流露,冷漠地忍受了女儿的拥抱,然后被引入餐室。他一声不响地听她们谈话,闷闷地抽着烟,不提任何问题,有时只做极简单的回答,有时他对问话和谈论充耳不闻,不知她们在问什么,在说什么,仿佛他在睁着眼睛睡觉。之后,他艰难地站起身来,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