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场去火车站的车上,对面的这几张面孔,表情僵硬,不苟言笑,他们的手掌无比沉重地放在膝盖上,刻满了命运和岁月的印痕;迎面走来的那些农民,步履蹒跚地从田里回家。年轻的女子,一遍遍地绝望,却强忍着心理的极限,等待万人丛中的那个男子。一位母亲正把孩子放在臂弯里摇晃——她已成了这个孩子的俘虏,再也逃不掉了。
什么样的回归方式能比这更具亲和力?这位飞行员没有行李,就这样双手插在衣兜里,踱着步子回家了。对他而言,还有什么道路能比这更贴近万物的灵魂呢?在这个永恒不变的世界里,要延长一块田地或是挪动一堵墙壁可能都要耗费二十年的法律纠葛,但他在非洲的两年生活却景观多变,犹如海潮一般,一波一浪尽显不同。现在,他终于回到了这片——唯一的,且永恒不变的——故土。可是,在这片坚硬土地上驻足的,却是一位忧伤的天际来客。
“这里的一切都没变……”
他一直担心会看到物是人非的景象,但是一切都未曾变化却又让他心痛不已。与人相见、拜访老友的预期安排让他感到茫然和厌倦。相见不如怀念!脆弱的友谊,因为分离而放下,却在心里留下了伤痕,也留下了一种找不到宝藏埋藏之地的奇异感觉。他的飞行常常会证明这样的友爱是何其自私。有一天,撒哈拉的天空布满星辰,伴随着这些星辰,他想到了脆弱不堪的友谊,它们如此遥远却温暖,掩映在天色和黑夜之下,像一颗颗种子萌生在心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站在自己的身后,凝视着沉睡中的自己。他靠着飞机,面对着沙漠的曲线和天际线的缺口,终于明白自己一直像个牧羊人一样,守护着曾经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