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的身体相反,阿格尼丝的头倒是形而下地俯向故土。她每年都要沿着阿尔卑斯山区的林中小路,重寻父亲的遗踪。“她最后一次漫步乡间,来到一条小河边。她在草地上躺下。躺着躺着,觉得河水淌进了她的身体,洗濯去她的痛苦,她的污垢,洗濯去她的自我。……存在,就是化作清泉,让穹宇融融雨水般地流落泉中。”[32]她的减法越过了0的极限,变成了加法。与万物同一。与上帝同一。她就是苍蓝的天穹,飞逝的时光,她回到了生命之前之外之上的原初的存在,家园和诗意地栖居。在头顶上和词语上,阿格尼丝都是一个女性的海德格尔。
阿格尼丝,这个从罗马巴伯里尼王宫画廊的壁画走下的歌特式少女,没有回到画上。她最后抹去了一切的痕迹,记忆,连同自己的面容,不回头地走了。这与黛玉的焚稿,同是一种无望的孤绝。
在一个她早已诀别的世界,唯有一枝蓝色的勿忘我,不为人所见地开放在她的眼前。这个直减到0的人,依然勿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