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棚高搭,绣幔遥连;球分五色,锦绕四围。灯影辉煌,密如星点;人声繁杂,聚若云屯。门以内笙箫盈耳,户以外车首充衢。轿子纷纭,尽是官商同妓女;巡捕排到,无非印度与华人。正是:主人未醒繁华梦,宾客同趋富贵家。
宝玉观看未毕,轿子已挤入人丛,在大门前停下。阿金一手提着烟袋,一手扶着宝玉出轿。走进大门、仪门,见茶厅上摆着灯担堂名。大厅天井里搭着戏台,刚正开演。虽然热闹异常,却无闲杂人等围绕。宝玉同阿金走上大厅,见厅上挂灯结彩,宾客满堂,一排的酒席,约有二十余桌,均已坐满,都在那里饮酒猜拳,欢呼调笑;旁侧坐着许多北里姊妹,有的高唱京腔,有的低奏昆曲,调丝弄竹,如入东山之宅。有一首七言律句,以志当日之盛。诗曰:
金屋修成贮阿娇,银河今夕鹊填桥。
樽开北海宾朋满,乐奏东山粉黛邀。
大白狂飞花侑酒,小红低唱客吹箫。
庆余堂上群芳集,事羡当平艳福消。
其时宝玉已到厅上,一望之间,正不知士诚坐在那里。幸得阿金眼快,用手向西边一指,说道:“胡大少坐勒格搭呀!”于是双双走至西边。士诚也看见了,招呼宝玉坐在肩下。宝玉叫应了一声。又见这席上的客人有三位认识的,原来不是别人,就是从前杨四相交的朋友,一个叫黄芷泉,一个叫顾芸帆,一个叫侯祥甫。宝玉虽一一叫应,然回想当年,却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老着面皮在旁侑酒。且芷泉、芸帆今日所叫的局仍是陆月舫,祥甫仍是陆昭容。惟昭容吃上了烟瘾,已将花容改变,远不如前;月舫则依然如是。幸得他们不提前事,心始稍安。忽闻士诚问道:“前天张仲玉可曾到过你家吗?”宝玉道:“来是来过歇一埭,勿知访啥格勿快活,坐仔一歇歇就去格,连奴留才留勿住呀。”士诚点点头,明知其故,也不复问,仍与众人猜拳轰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