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尖刻的议论,说的口吻表现出各种不同的情绪,象大风雪般打在吕西安心上,冷不可当。他不声不响站了一会,然后那些淋漓尽致,骇人听闻的苦难的描写,似乎鼓动了吕西安,突然振作起来。他握着罗斯多的手嚷道:“我非打胜仗不可!”
罗斯多道:“好!斗兽场中又来了一个舍身的基督徒。朋友,今晚全景剧场上演新戏,八点开幕,此刻六点;你把你最好的衣衫穿起来,收拾得象个样子,到我家里去跟我一块儿走。我住在竖琴街,赛尔凡咖啡馆上面,五层楼上。等会咱们先上道利阿那儿走一走。你决心干这一行,是不是?我今晚介绍你见一个出版界中的巨头。还有几个新闻记者。看完戏,有些朋友在我情妇家吃宵夜;刚才的一顿算不得晚饭。你可以碰到斐诺,我报纸的老板兼总编辑。你知道吗?杂剧院的弥纳德说时间是个瘦长子,对我们来说,机会也是个瘦长子,要到处去碰的。”
吕西安说:“我永远忘不了今天这个日子。”
“你的手稿随身带着,穿得体面一些,不是为佛洛丽纳,而是为那个书店老板。”
罗斯多大声疾呼描写了文坛上的斗争,接下来这样爽直亲热,使吕西安感动的程度不亚于以前大丹士在同一场所说的那番严肃真诚的话。毫无经验的青年看到立刻要投入战斗,十分兴奋,对于罗斯多揭露的堕落腐化的实质根本不曾体会。他不知道面前摆着小团体和新闻界所代表的两条不同的道路,两种不同的方法:一条路是漫长的,清白的,可靠的;一条路是危险的,布满暗礁,臭沟,会玷污他的良心的。他的天性使他挑了最近的,表面上最舒服的路,采用了效果迅速,立见分晓的手段。吕西安这时完全看不出大丹士的高尚的友谊和罗斯多的轻易的亲热有什么不同。他的轻浮的头脑认为新闻事业是一件对他挺适合的武器,自己很会运用,恨不得马上拿在手里。新朋友懒洋洋的跟他拉手的神气,他觉得亲切极了;那些建议更其使他入迷;哪里知道新闻界中个个人需要朋友,象将军需要小兵一样!罗斯多看他决意投身报界,便有心拉拢,希望把他留在身旁。那记者是交上第一个朋友,吕西安也是遇到第一个保护人:一个想做班长,一个只想当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