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悲愤地号啕大哭。
“他是怎么死的?”郑小琳跺着脚。
“革命小将告诉我的,我刚才已经全部对你说了。他们就是这样说。别的,我一概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劝你也不用去追问了。他们已经告诉你,你父亲是自杀的。不可能有别的说法。”校医说,“这一类的事,现在……你们还是赶快火化,安葬了吧。不要想那么多。”他往门外看了看,见没有人,就劝慰她说:“人总是要死的,入土为安嘛。别的事以后再说。”
父亲是怎么死的?是被打死的,还是被折磨得熬不下去了而自杀的?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他们当然不会说是他们把人打死的。不过,郑小琳根本不相信她父亲是自杀,头上、身上的那些伤口惨不忍睹,她断定他是被整死的!但那个年月,无法无天,造反有理,生命有如草芥,打死一个人,一个他们认为有严重政治问题的人,一个黑线上的人,算得了什么?能找谁去说理?
背着母亲和苹苹,郑小琳草草办完父亲的后事。她会永远记住,当着她的面,火葬场负责火化的工人粗暴地将刚送来的父亲的遗体翻倒在铁床上,没有一点尊重,甚至没有一丝怜悯,仿佛他不是一个刚逝去的人,而是一只死去的动物,然后砰的一声把铁床推进火焰;这时刻,她崩溃了,坍塌了,撕心裂肺的悲痛又一次像山洪涌来,她顿脚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