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许这是我的衬衣放在桌子上,”安德烈公爵想,“这是我的腿,这是门,但为什么总是往高长,往开伸,还发出毕叽——毕叽——毕叽和叽——叽——叽的声音。”“够了,停下吧,请不要烦我了。”安德烈公爵好像在痛苦地向谁请求。突然,他的思绪和感情又异常清晰而有力地出现了。
“是的,这是爱(他又非常清晰地回忆了起来),但又不是那种有所企图的爱,是不带有什么目的、不需要什么理由的爱,而是那种当我面临死神,看到自己的敌人时第一次体验到还能爱他的仁爱。我体验到的是那种体现灵魂本质的爱,那种不需要对象的爱。我现在体验的正是这种怡然自得的感情。爱亲人,爱自己的敌人。爱一切,爱以各种形式体现出来的上帝。爱一个亲爱的人可以用世人的爱,爱敌人却只能用仁爱。因此,当我感到我在爱那个人时,我才体验到快乐。他怎么了?他还活着吗……凡人的爱,可以由爱而生恨,而仁爱是不会改变的。任何东西,哪怕是死亡都不能将它毁灭。它是灵魂的本质。我这一生恨过多少人哪。所有人当中没有人比她更让我爱或更让我恨。”于是他的眼前清晰地浮现出娜塔莎的形象,并不是他以前想象的样子,只有让他开心的迷人的样子,而是他第一次透视到了她的心灵。于是他理解了她的感情、她的苦恼、她的羞愧和她的懊悔。现在他第一次理解了自己拒绝了她的残忍,看到了自己与她断绝关系的残忍。“假如有可能再让我看见她一次该多好啊。就一次,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