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个姑娘坚信他来自大海。这是因为,从他的胸膛可以听到大海的轰鸣;他的眼瞳深处浮着一条永不消失的神秘水平线,那是大海赐给在海边出生却又不得不离开那里的人的纪念品。他的叹息像盛夏的海风一样火热,还带着被海浪冲上岸的海草的气味。
塞巴斯蒂安——年轻的禁卫军队长——所展现的美难道不是被杀之美吗?那些健壮的罗马女人——她们受到血淋淋的鲜肉和销魂蚀骨的美酒的滋养——早就看出了塞巴斯蒂安自己尚未知晓的厄运,所以才会爱他,难道不是吗?鲜血比平时更凶猛、快速地流遍他全身,等待着不久后他的白皙肉体从内侧裂开时,寻找缝隙喷涌而出。热血这强烈的渴求,女人们怎么可能没听到?
那并非薄命,绝不是薄命。那是一种更加傲慢、不祥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光彩夺目的东西。
比如,即便在甜美接吻之际,他的眉宇间或许也多次掠过了“死苦[11]”。
他自己也隐约预感到,在未来等着他的,就只有殉教,而将他与凡夫俗子区分开的,也只有这悲惨命运的象征。
却说那天清晨,塞巴斯蒂安受繁忙的军务所迫,天刚亮就从床上一跃而起。他在拂晓时分做了个梦——不祥的鹊鸟聚集在他的胸前,拍打着翅膀,盖住他的嘴——这个梦一直在枕边萦绕不去。但是,他每晚就寝的简陋床铺,每晚都会散发出冲上岸的海草气味,引诱他进入关于大海的梦。他站在窗边,一边穿上发出刺耳摩擦声的盔甲,一边眺望马扎罗斯[12]星座沉入围绕远方神殿的森林上空。他望向那异端的壮丽神殿时,眉宇间浮现出与其姿容最相称的、近乎痛苦的鄙夷之色。他念诵着唯一真神的圣名,低吟出两三句可怕的圣语。然后,从神殿的方位,从隔开星空的一排排圆柱附近,确实传来了响彻四方的呻吟,仿佛是将他的微弱声音扩大几万倍后传来的回音。那是撼动星空的声响,就像某种异常的堆积物崩塌了一样。他面露微笑,垂下视线,望向为了晨祷而穿过破晓前的昏暗悄悄前来他住所的一群姑娘。她们一如往常,每人手里都拿着仍沉睡未醒的百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