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考察他们的事业:从事业的完美与缺陷上面可以同时看出民族性的力量和局限。他们缺少在德国那么自然而然产生的第一流的哲学,在英国那么兴盛的第一流的诗歌。他们不能忘了感觉世界与实际利益而耽溺于纯粹的思考,跟着逻辑作大胆的推断,把细致的分析推到越来越精细的境界,钻到抽象深奥的理论中去。他们无所谓心灵的骚动,没有什么剧烈的情感受到压制,所以文字没有慷慨激昂的口吻;他们也不知道缥缈的幻想,美妙的或崇高的梦境,所以不会在猥琐的人事之外窥见什么新天地。他们没有第一流的哲学家;他们的斯宾诺莎是犹太人,是笛卡尔和犹太祭司的门徒,孤零零的隐士,属于另外一种禀赋另外一个种族。他们没有写出一部传诵全欧的书,象同是小国出身的彭斯与卡摩思斯。作家中只有埃拉斯玛斯〔一四六七――一五三六〕的著作曾经风行一时,但他是一个细腻的文人,用的文字是拉丁文,他的教育,趣味,风格,思想,都属于意大利的古典学者和博学家的血统。古代的荷兰诗人,如约各·卡兹一流,全是一本正经,通情达理,带点罗唆的道学家,歌颂日常的快乐和家庭生活。十三与十四世纪的法兰德斯诗人,一开口就向听众声明讲的不是骑士的传奇,而是真情实事:他们用韵文写些实用的格言或当代的故事。修辞学会尽管提倡诗歌,还拿来表演,可没有一个人在这方面写出一部伟大美丽的作品。他们出过一个编年史家夏德兰,一个讽刺作家玛尼克斯·特·圣德·阿特公特;但是笨重的叙述不免夸张,辞藻不是堆砌,使是粗鲁,火暴,气息近于他们民族画派的厚重的颜色和有力而沉重的笔触,可是远远不及。他们的现代文学几乎等于零。唯一的小说家公西安斯[一八一二――八三〕虽则观察力还高明,但我们觉得很笨重很俗气。到他们国内去看看他们的报纸,至少不是在巴黎编辑的那一些,你觉得仿佛到了我们的内地,甚至还要低一级。报上的笔战粗俗不堪,用的是陈腐的修辞,粗暴的戏谑,思想的锋芒都给磨钝了;他们的全部本领只是粗野的快活一阵,或是粗野的发一顿脾气,连浸画也乡气十足。倘在近代思想的大厦中看看他们有何贡献,那未他们孜孜不倦,有条有理,象安分老实的工人一般,的确尽过力量。他们可以举出一派成就卓越的语言学者,象葛罗丢斯那样的法学家,象雷文胡克,斯瓦表达姆,蒲尔哈未等一般博物学家和医生,象海根斯那样的物理学家,象奥提利阿斯和麦卡托那样的宇宙学家;总之是一批实用的专门人材;但绝对没有那种创造的天才,能对宇宙有一些独特而伟大的见解,或者把他们的观念融化在美丽的形式之内,成为一股影响世界的力量。沉思默想的玛丽亚在耶稣脚下所扮的角色,他们让邻居的民族去担任,他们自己选择了玛德的任务。十七世纪时,他们把从法国逃亡来的新教徒学者聘为大学教授。让全欧洲被迫害的自由思想有个存身之地,印刷一切关于科学和政争的书籍;后来又印行我们十八世纪的全部哲学著作,他们的书店发售一切近代的文学作品,替各国的作家当代理人,甚至于假造作品。他们在这些事情上面都有所得益;因为他们通晓各国文字,博览群书,知识丰富;学问是一种财产,一种积蓄,和别的财产一样。但他们只做到这一步为止,他们过去的和现代的作品都显不出他们有什么需要和才力,会到感觉世界以外去探求抽象世界,到现实的天地以外去探求幻想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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